2013年2月23日 星期六

聲聞證悟的果位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轉載網路文章

聲聞證悟的果位有:初果須陀洹、二果斯陀含、三果阿那含、四果阿羅漢。

一、初果:
  梵文稱為須陀洹果,譯為預流果,即初見真理,得入聖者之流。依論師說:「初果聖人是以智慧覺悟,見惑斷除。」他們不為知見上的煩惱所迷惑,對佛法有絕對的信心。經中說初果聖人斷除了我見結、戒禁取見結及疑結--三結。所謂「結」就是束縛的意思。有時候「結」又稱為煩惱,斷三結既是斷除此三種煩惱。
  

、我見結:執著五蘊身心有一個我,認為這個我是真實的,稱為我見。
  

、戒禁取見結:執著各種不正確的戒律來修行,而證初果的聖人就不會做這種事情了。比如有些人持牛戒、狗戒、羊戒……,這些都是邪行。
  

、疑結:對三寶,戒律,過去未來的因果,以及對十二因緣產生懷疑,證初果者無此煩惱。根據經典上說:初果聖者得到四不壞信:即佛不壞信;法不壞信;僧不壞信;戒不壞信。對此四不壞信的信心很強,任何人都不可毀壞。假如一個人對佛、法、僧以及戒有絕對的信心,一點兒也不懷疑,那他就是斷了疑結,經典說他已經證悟到初果了。
  

        學佛者在修學的過程中,如果對佛、法、僧,以及戒律還會有懷疑,既是說他還沒證悟到初果;如果他對佛、法、僧以及戒律絕對沒懷疑時,那肯定可以證得初果了。證初果者又稱為見道,既是見到解脫之道。


        他很清楚的確認八正道、四念處、三十七道品等是解脫道,而且真正體驗到此修行方法,才是真正解脫生死之道。我們沒證悟初果的學佛者是憑著聽聞佛法,析、瞭解、推理、相信這些道理,但對於初果聖者來說,是真正的領悟和感覺到。比如有人從聽講中學習到一些游泳的技術,當他有機會跳進水中,就可體驗到游泳只不過是如此罷了。


        雖是如此,然而他的游泳技術未必熟練。同樣的,初果聖者雖然是見道,但他還有很多業習,故他需要繼續修行。初果聖人由於斷三結,絕對不會輪迴到惡道去,並且最多天上人間來回七次生死,最後一生必證阿羅漢果。既是說,有些初果聖人的因緣好,煩惱薄,今生就可證悟阿羅漢果,未必一定要修行七世後才證得阿羅漢果。那些至第七次返回人間逢無佛法,居於家中也能證阿羅漢果,證果後必出家自然的比丘形相。


二、二果:
  梵文稱為斯陀含果。證初果聖者斷除三結後,必須繼續修行,到另一階段,貪瞋癡減薄,便證得斯陀含果,此果又稱為「一來果」因為對欲界煩惱未完全斷除,還必須在欲界的人間天上來往一次。在這往返生死中,他必定能繼續修行而證阿羅漢果,但是有些修行者不必證悟初果,可以直接證悟斯陀含果,那是因為各人因緣不一樣,煩惱輕重不同之緣故。果位越高,煩惱就越輕。故證果並非得到什麼,而是把煩惱放下。


三、三果:
  梵文稱為阿那含果,譯為不來果,三果聖人斷除欲界所有的煩惱,故在欲界死後,生色界五淨居天,永不來欲界受生,故名為不來果。在彼天繼續修行,證阿羅果。三果聖人斷除欲界的貪與瞋;欲界中有瞋,進入色界後就沒有了。三果聖人斷除欲界的貪,但還有色界與無色界的貪。因為有色界的貪,故今生捨報之後,就生在色界。
  

        三果聖人斷除五下分結,既是我見、戒禁取見(邪行)、疑、欲界的貪以及瞋心。我們可試探證果的聖者,如果還有瞋心,那肯定他不是三果聖人。依經上說在家居士可證得三果,證果後自必絕男女之欲。證悟初果、二果、三果的人,他們雖然斷除了一些煩惱,但還必須繼續修學聖道,故稱為有學人。


四、四果:
  梵文稱為阿羅漢果。阿羅漢譯義有三:一者、殺賊;二者、應供;三者、無生。意思是阿羅漢殺盡了一切煩惱賊,不再有生死業之生起,是應當受人天供養的聖者。由於已斷煩惱和證得涅槃果,在修道上已無可修學,故阿羅漢稱為無學聖人。此聖者斷除的煩惱有:
  、色界取:色界的貪。
  、無色界取:無色界的貪。
  

        我們凡夫有欲界、色界、無色界的貪,稱為三有的貪。三果聖者斷除欲界的貪,初果與二果的聖者都還沒斷除它;阿羅漢卻完全斷除了這三界的貪。


總結:
        什麼程度的人才是初果聖人呢?就是己斷除身見、戒禁取見(明白因緣法則)、疑(對佛法僧戒四不壞信)三種結縛的人,就稱為是成就須陀洹(初果)的聖者。


        什麼程度的人才是二果聖者呢?就是己斷除身見、戒禁取見、疑三結的人,並且貪、瞋、癡淡薄,這種人就稱為是成就二果(斯陀含果)的聖者。


        什麼程度的人才是三果聖者呢?就是已斷除身見、戒禁取見、疑、貪慾、瞋恚五下分結,這種人就稱為是成就三果(阿那含果)的聖者。


        什麼程度的人才是四果聖者呢?就是已斷除身見、戒禁取見、疑、貪慾、瞋恚(五下分結)、色貪(色愛)、無色貪(無色愛)、掉舉、慢、無明(五上分結),成就貪瞋癡永盡,一切煩惱永盡,這種人就是成就四果(阿羅漢果)的聖者了。


「須陀洹果」謂三結斷。
「斯陀含果」謂三結斷,貪、瞋恚、癡薄。
「阿那含果」謂五下分結盡。
「阿羅漢果」謂貪、瞋恚、癡永盡,一切煩惱永盡。」

聖嚴法師教話頭禪3 出自聖嚴法師著作

聖嚴法師教話頭禪3 出自聖嚴法師著作

 二、參話頭有什麼功能?——話頭能斷一切煩惱
  用話頭能破除五蘊,連意識也能一掃而空,此時一切雜念妄想都不會生起。
  
        但是這與沒有雜念妄想,覺得輕鬆、快樂和安定的境界不同,後者仍然有想蘊、行蘊、識蘊、受蘊,並不是五蘊皆空的境界。實證五蘊皆空時,即是《心經》所說的,甚深般若波羅蜜出現了;甚深的般若出現,就能離一切執著、煩惱、分別心的苦,這是話頭的功能。若是不清楚話頭的功能,也不曉得話頭的答案是什麼,就是處在意識茫茫、醉生夢死之中。
  
        有人說,嬰兒不會說話,也不懂思考,是否就是話頭的境界?實際上,嬰兒不會說話和思考,這是處於一種渾沌狀態,不是佛的果位。佛的果位或是已斷煩惱而證菩提的境界,是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——「無所住」是沒有執著,「生其心」是樣樣分明。心中毫無執著,既無自我煩惱,也無自我的立場,但是該反應時,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應該如何反應。這不同於嬰兒心,也不是赤子之心,嬰兒尚未經過學習,所以心智未明,而且嬰兒會哭、會貪、會寂寞,因此,若將不會說話、不會思考的嬰兒階段等同於解脫的境界,這是將渾沌、迷暗、愚昧誤解為無欲、無我的智慧。
  
        有人自認為平常很少有煩惱或情緒,心十分安定。情緒平穩的人是非常成熟、有修養的人,這樣的人是值得信賴的,但是這不等於沒有自我中心。情緒平穩與了生脫死無關,因為這樣的人仍舊不知道生死心是什麼。因為對生死不清楚、一片茫然,所以要用話頭產生疑情,疑生死的根本是什麼?疑煩惱的根本是什麼?幫助自我發現生死是什麼?當疑團破裂粉碎,連同執著、煩惱、自我中心也一起粉碎,此時才能體驗到真正的自由自在。
 
  (一)除妄念
  話頭禪的功能,有著不同的層次,第一層功能是除妄念。當你不斷提起話頭,提得非常熟練時,雜念、妄想、煩惱會逐漸減少,頭腦會愈來愈清楚,甚至一炷香之間沒有妄念,都是正念分明地參話頭。這是參話頭的第一層功能。
  
        當自己知道了什麼是妄念減少,或是沒有妄念的狀態,有助於在日常生活中少一些情緒,這已經是相當有用了,所以,參話頭即使沒有開悟,對人格、心性和修養都有助益。參話頭不是非要開悟不可,但也不是不要開悟,而是不強求開悟。有一位禪眾說:「師父,我知道我這一生是不會開悟了。」他已經為自己下定論是不會開悟的,雖然能夠誠實地面對自己,但是對自己沒有信心,是可憐憫者。
  
        《法華經》中說,大通智勝如來禪坐了幾小劫的時間,悟境仍然不現前。他坐了那麼長的時間,佛法還不現前,但是他並沒有失望,他堅持到最後終於成佛了。有人也許會想:「坐那麼長的時間不開悟,還要繼續坐嗎?」我們用禪法時,是當下接受、直下承當,不去管何時開悟。也許下一念便開悟,也許下一輩子才開悟,都不要管它,即使八輩子、一百輩子不開悟,仍然要繼續參話頭。只要現在還活著,現在知道要參話頭就立刻參,開悟時自然會開悟。在不開悟之前,誰能知道何時會開悟?若是已經為自己貼上標籤說:「這一生不會開悟了,等下一生再來吧。」這樣很容易生起退心,而且會對自己失去信心。所以,不要想這一生或是這次禪七能否開悟的問題,當下只是用方法、用話頭。
   
(二)破本參
  參話頭的第二層功能,是無論悟前悟後,都要抱著一句話頭。所謂「抱著一句話頭」,即是牢牢地用這句話頭,不放棄、不失望、不懷疑,並且持續不斷地用它。一直參著的話頭稱為「本參話頭」,「本」是根本和基礎。這句話頭是從初發心、剛開始參禪時就用起,無論是自己發現的或是師父給的,這句話頭一定是觸動了你的道心、觸動了你的警覺心,讓你警覺到原來有自己不知道、不清楚的重要大事,這真是非常糟糕,所以一定要知道這件大事究竟如何,於是對話頭產生了疑情。當疑情形成疑團,突然間疑團破了,就叫做「本參破」、「破本參」或是「破初參」。
  
        所謂「破本參」,就像自己被關在悶葫蘆裡和葫蘆一起成長,不曾從葫蘆裡頭出來過,不知道葫蘆外的情形究竟是什麼。等到有一天葫蘆從藤上掉落,摔裂一條縫的同時,你從這條縫中見到了一些亮光,但是不久這條裂縫又密合了,雖然你仍是在葫蘆裡沒有出來,但是已經見到葫蘆外的光,這即是「破本參」。
  
        這道光是譬喻佛性或空性。見到光的這一瞬間,是自我中心的煩惱、分別都中斷了、脫落了,也就是已經知道了離開自我中心或自我執著的情況。雖然離開的時間不長就又回來了,但是知道葫蘆外面是有光的,從此以後,修行的信心會非常堅固,對修行不會起退心,並且對於何謂「煩惱」、何謂「自我」認識得更深。雖然遇到大衝擊時,仍然會有煩惱,但是終究會回到方法上,更懂得以方法來處理煩惱,所以破本參非常有用。
   
(三)破重關
  破本參之後,葫蘆縫又會合起來,所以還是要持續參話頭,將葫蘆縫繼續衝開,多次之後,也許裂縫會愈來愈大,或是會在許多地方出現裂縫,這叫做「破重關」。無論是第一層的破本參,或是第二層的破重關,都是用同一句話頭。
  
        破本參之前叫做「參話頭」,破本參之後叫做「看話頭」。雖然是參同樣一句話頭,但是心態轉變了。什麼是轉變後的心態?就是知道煩惱是什麼,但是因為仍然有煩惱,所以要繼續參「如果完全沒有煩惱的時候,是什麼情況?」、「如果達到和佛完全一樣的境界時,又是如何?」疑團會一個個出現,所以要繼續用這句話頭達到最終目的。因此,有祖師說,大悟多少次,小悟多少次。
   
(四)破牢關
  大悟就像將整塊冰一敲為二,小悟就像分裂開許多冰塊,再一塊塊地鎚碎。因為冰塊若是不持續鎚碎,一旦遇到冷空氣,這些敲碎的冰塊又會融合在一起。持續地鎚,鎚到沒有任何冰塊存在為止,也就是重關一重一重地破,破到最後叫做「破牢關」。「牢」是生死的牢獄,牢關是生死關,破牢關就是出離生死、出離三界,從此之後,心不再受到三界所有煩惱的束縛。所以,話頭是非常有用的,能夠一直用到出三界。
  
        所謂「出三界」,相當於天臺宗別教的菩薩層次。天臺宗判教,分成「藏、通、別、圓」四教,每一教的佛、菩薩,層次都不一樣。以別教的菩薩而言,從初地菩薩開始即出三界,稱為「法身大士」,但是也有人認為,八地菩薩才是真正出三界。修行禪法的人不管這些,只要自己仍然有雜念、妄想、情緒和煩惱,就用話頭;無論自己是大悟、小悟,或是沒有悟,都是不斷地、不斷地用話頭。
  
        小乘認為了生死一定要證阿羅漢,而禪宗所謂的「生死心破」,是除煩惱,但是除煩惱不等於永遠斷除,因為悟後煩惱、分別心的殘根仍在,明心見性不等於已經成了徹底的、究竟的、圓滿的佛。明心見性所見的是理性佛而不是究竟佛,但是見到了理性佛,就能使修行的信心不退,會繼續修行下去。

聖嚴法師教話頭禪2 出自聖嚴法師著作

聖嚴法師教話頭禪2 出自聖嚴法師著作

(二)常用的四種話頭
  參任何話頭,千萬不能和自我中心連在一起,若是參到最後總是圍繞著自我,將會成為一個傲慢心、自私心非常強的人。所以如果自己發明了話頭,要先去請教師父這句話頭能不能參?否則最好還是老老實實地用師父建議的話頭。以下是四種禪宗常用的話頭:
    

1.念佛的是誰?
  習慣念佛者在開始參話頭之前,可以先念佛,但是念了幾句之後,便要提起話頭連續地問:「念佛的是誰?」但是當你在問「念佛的是誰?」時,卻自我回答:「念佛的是我!」雖然常識上是自己在念佛,但這個「我」是妄想、執著、煩惱的我,不是智慧、清淨、無我的「我」,所以這個答案毫無力量,不是正確的。此時該怎麼辦?還是要立刻提起話頭。
  

        若是感覺問「念佛的是誰?」問得很無聊,或是自己已經沒有在念佛,所以對於問「念佛的是誰?」覺得奇怪時,可以改念佛號,直到無聊的感覺消失後,才再提起話頭。若是又覺得無聊,就再念佛,但是念佛的時間不要太長,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念佛之後,即提起話頭來參。
  

        念佛者參的話頭是「念佛的是誰?」。這是因為宋朝之後,許多禪修者也念佛,稱為「禪淨雙修」——以念佛求生淨土,以參禪明心見性。明心見性者同樣發願往生淨土,而發願往生淨土者也需要明心見性,所以參「念佛的是誰?」。
    

2.未出娘胎前的本來面目是誰?
  另外,習慣數息者若是一開始無法馬上參話頭,也可以先以數息法來放鬆身心,在數了幾次之後,便開始參話頭。不一定要等到完全沒有妄念才參話頭,否則,整個禪修期間可能都只是在數呼吸,而沒有機會參話頭了。當你清楚知道自己在數呼吸,心念比較平穩時,就可以開始參話頭。此時心裡也許仍然有雜念、妄想,不過沒有關係,要以話頭來替代妄想。數息者所參的話頭,我的建議是「未出娘胎前的本來面目是誰?」。
  

        何謂「未出娘胎」?不要自以為:「未出娘胎前我是個鬼、是個靈魂、是中陰身、是第八識……」或是認為需要去修神通,修成神通後,就能知道過去世的自己究竟是誰,或是去問能知三世的算命仙,這些想法都是妄念、是魔。所謂「未出娘胎前的本來面目是誰?」的意思是「沒有生與死的本來面目是誰?」。
  

        何謂「沒有生與死」?「出娘胎」是生,有生就有死,死了之後可能又會再出娘胎。「娘胎」指的是什麼?人的娘胎是胎,動物的娘胎也是胎,眾生在生死之中打滾,即是出娘胎。我們從無始以來就有生命,那麼,我們在無始以前是什麼?所以,參「未出娘胎前的本來面目是誰?」,是要參「無始以前還有什麼?」、「還沒有開始生與死之前是什麼?」,若是自問自答:「無始以前是真如、是佛性、是如來藏……」凡是給話頭任何答案或名詞,都是錯的。既然任何答案都是不對的,那還要繼續問下去嗎?要。用話頭將一切執著、妄想、雜念全部打得粉碎,在毫無餘地、沒有退路的時候,本來面目是什麼?像這樣問下去,就是在參話頭。
    

3.拖著死屍走的是誰?
  另一句話頭是「拖著死屍走的是誰?」。我們這個身體只要一口氣上不來,就成為死屍。而當身體正在動的時候,到底是誰在動呢?如果是身體,可是身體常常在變化,如果是心念,心念也常常在變動;也有人說是靈魂、有人說是元神,更有人說是佛教所謂的第六識、第七識、第八識,或稱為神識,但是這都不能解釋拖著死屍走的是誰,那麼究竟是什麼在拖著死屍走?其實問這句話的目的,並不是要問你的神識是什麼,或者你一生又一生的業力是什麼,而是問拖著這個死屍的本來面目是誰?這與「未出娘胎前的本來面目是誰?」問的是同樣的東西。
    

4.什麼是無?
  若是覺得「未出娘胎前的本來面目是誰?」或「拖著死屍走的是誰?」句子太長,可以參比較簡短的話頭,例如「無字公案」的「無」,也就是「什麼是無?」。
  

        「無字公案」源自唐朝趙州從諗禪師與弟子的應答。有一天,一位弟子問趙州禪師:「一切眾生都有佛性,狗有沒有佛性?」趙州禪師只回答一個字:「無。」一切眾生皆有佛性,而狗也是眾生,當然也有佛性,但是趙州禪師卻回答「無」,為什麼?這個「無」究竟是有佛性還是沒有佛性?趙州禪師不再回答,而是要弟子自己去參。其實,趙州禪師所說的「無」,指的是佛性。但是,真的有佛性這樣東西嗎?沒有。

        這是因為眾生執著,為了方便度化眾生,所以才權巧方便說有佛性,事實上沒有一樣東西叫做佛性。「佛來佛斬,魔來魔斬」,執著有佛性,要斬;說「無」就是佛性,也不對,只要有任何回答都是魔,都要斬。

聖嚴法師教話頭禪1 出自聖嚴法師著作


聖嚴法師教話頭禪1 出自聖嚴法師著作

一篇 話頭禪法

壹、話頭禪的旨趣——金剛王寶劍、斷一切煩惱
  
        話頭禪的修行,是以一句話頭來達成下列目的:第一、話頭能治散亂與除昏沉;第二、話頭能使我們的心集中、安定;第三、話頭能使我們的心統一和入定;第四、話頭能使我們開悟。
  
一、話頭是什麼?——「金剛王寶劍」威力驚人
  話頭又被稱為「不死之藥」、「甘露」或是「金剛王寶劍」。金剛已是非常堅固,金剛王更是金剛之中最好的,所以金剛王寶劍是寶劍之中最鋒利的,能破除一切堅硬的物體,而不被任何東西所破。
  
        金剛王寶劍的作用是「佛來佛斬,魔來魔斬」。此處所說的「佛」,指的是好境界、好現象或好念頭;「魔」則是指不好的境界、不好的現象,以及不好的念頭。心中有好境界、好現象,要提話頭;心中生起雜念、妄想、煩惱、衝突,或是身體出現任何障礙,也要提話頭。無論遇到身心、環境的任何狀況,都要提起一句話頭,斬斷所有一切好的和壞的狀況。金剛王寶劍不僅能將妄想、雜念一掃而盡,還能摧破煩惱魔、生死魔、五蘊魔或天魔等一切魔障,如此強大的威力,若是不知運用,實在很可惜。
  
        禪宗有一則公案說:文殊菩薩曾經拿著寶劍要追殺釋迦牟尼佛。諸位也許會想,菩薩是要造反了嗎?不是!這則公案寓意著眾生的愚癡。有些人修行修得相當執著,常常希望能見到、聽到佛菩薩的顯現,或是能得到神祕經驗、感應,這都是一種執著的心態。煩惱是一種執著,貪戀生死是一種執著,將佛菩薩、神祕感應當作冀求的對象,也是一種執著。
  
        文殊菩薩是智慧的象徵,「文殊殺佛」是譬喻以智慧寶劍斷除一切執著,因此禪宗祖師們才會說:「逢佛殺佛,逢魔殺魔。」將魔和佛一起殺,心中無一絲罣礙,才是真正的不執著,否則無論執著什麼,都是一種煩惱心。《維摩經》說:「不著佛求,不著法求,不著眾(僧)求。」意即不求佛、不求法、不求僧,智慧才能真正現前,才是真的運用禪法。在臨濟宗義玄禪師的《臨濟錄》裡也說︰「逢著便殺。」這個「著」是執著的著。有人會覺得似乎祖師們的殺心很重,怎麼見到什麼就殺什麼,殺氣騰騰滿可怕的。其實,這都是要修行者決心放下一切,不執著任何一樣東西,真智慧才會現前。
  
        一般人通常會執著哪些東西?一種是執著身體,叫做「身見」,另一種是執著和身體相關的事物,乃至於觀念、名位、經驗等,所以禪宗的祖師們發明話頭,要以話頭將所有執著心趕盡殺絕;若是捨不得殺、捨不得趕,將是個煩惱鬼,會為四種魔所困擾,其中,遭受天魔困擾的人,就是因為心中有執著。有些人能放下一切,但卻相當執著於自己的修行經驗,並且自信滿滿地認為自己修得很好,這種人雖然信心堅固,慢心卻也同樣堅固。會執著自己的經驗,就是因為沒有處理自我的魔障。
  話頭是金剛王寶劍,這把寶劍是在有散亂心、煩惱心出現的時候用,並且在開悟之前用,開悟之後繼續用。為什麼開悟之後仍然要用?若是開悟之後執著自己的悟,就成了執迷不悟,所以悟後仍然需要繼續用話頭,這是「保任」。悟前悟後都能用,所以話頭是一種非常好、非常乾淨俐落,而無一絲牽掛的禪修方法。
   
(一)不可思議的話頭
  所謂「話頭」,虛雲老和尚解釋為:在尚未有這一句話之前是什麼?也就是說,參話頭目的,是要知道在尚未有語言文字可以表達之前,那是什麼,而不是要去解釋這句話頭。沒有語言文字,表示一切語言文字皆無法表達,事實上,此即不可思議。不可思,是無法思考、揣摩;不可議,表示無法以文字表達,不可思不可議即是話頭。
  
        不會產生副作用、不會產生想像空間,而且是一句無意義的話,這樣的話頭是最好的。南北朝時期,禪學大師傅大士形容得相當適切,他說︰「空手把鋤頭。」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?手中是空的,但卻抓著鋤頭,這是無法以常識理解的;又說︰「人從橋上過,橋流水不流。」不是水在流而是橋在流,這也和常理不相應。像這兩句無法以常理來解釋的話,即可當成話頭。還有其他的話頭,譬如「東山水上行」,東邊的山在水面上走路;「東山下雨西山濕」,東山在下雨,結果西山是濕的,這些都不合乎常情。
  
        古代中國禪宗最盛行的一句話頭是「祖師西來意」。這句話頭是問:達摩祖師從西天來到中國,帶來了什麼?西天是指印度,印度禪法從初祖摩訶迦葉傳至二祖阿難,然後代代傳承至第二十八祖菩提達摩,而菩提達摩來到中國,成為中國禪宗的初祖。有人說他從印度帶來了一部《楞伽經》,但是他沒有翻譯這部經,只是教人家要用這部經。也有人說他帶來的是禪法。何謂禪法?禪法事實上是心法,所以菩提達摩是用他的心,帶來不可思議的禪法。既然是不可思議、無法解釋,所以「祖師西來意」成為古代最普遍流行的一句話頭,而且是當時非常有力量的一句話頭。現在的人距離達摩祖師的時代已經很遙遠,若是參「祖師西來意」這句話頭,大概力量不大,因為許多人都不知道誰是「祖師」。
  
        祖師如何帶來禪法?又如何傳法給中國禪宗的二祖慧可禪師?其中有一則「斷臂求法」的故事:當達摩祖師於嵩山面壁時,慧可禪師來到嵩山向菩提達摩求法。慧可禪師說:「我的心不安,請你替我安一安。」菩提達摩說:「好!將你的心拿出來,我替你安。」慧可禪師馬上回過念來尋找自己的心,要拿心給菩提達摩安,但是卻遍尋不著,就在慧可禪師說「找不到心」的當下,已經體悟了何謂禪法。如何安心?無心可安就是安心,有心可安永遠安不了心。
  
        有心可安是次第禪法,這是一般人通常採用的方法,也就是以數息觀、不淨觀、因緣觀、界分別觀,或念佛觀、慈悲觀等種種觀法,使妄念逐漸減少,達到安心的目的。事實上,這樣的安心並不徹底,只能讓心沉澱、安靜,似乎感覺沒有煩惱了,但遇到重大狀況,也就是大瞋、大貪、大問題出現時,心境又會出現煩惱。如同將明礬投入渾濁水中,由於明礬的作用,使濁水裡的渾濁物,逐漸結成固體向下沉澱,因此水面上所見到的是清淨、透明的,但是沉澱物仍然在水底,若是往水中攪動,沉澱物還是會出現。用話頭禪法,不只是將渾濁物沉澱而已,而是從根本解決,將裝水的容器一起粉碎,此時才是真正的清清爽爽。如果煩惱再次出現,就再次用話頭將其根本粉碎,如此不間斷地一直參話頭。
  
        另外,用五停心觀或四念住觀的方法,是讓心有著力點可寄託,就能因此從散亂複雜的狀態,逐漸成為集中心,然後達到統一心。而修行大乘禪法時,是否也需要經過相同的次第呢?以我的經驗來說,有過集中心和統一心的經驗是很好的,因為心在比較安定時,參話頭容易得力,若是再加上生死心非常迫切,疑情和疑團就更容易形成,否則,若是心裡非常混亂,就無法立即將話頭使上力。
  
        現在禪宗所用的話頭,都是祖師們曾經用過的,那麼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發明話頭?這要依據這句話頭是否有力量、能否持續疑情來判斷。就像嘴裡吞了一顆內餡非常好吃,但是非常燙的湯圓,又因為內餡太美味了,雖然燙口,卻捨不得吐出一樣,此時心中只想將湯圓盡快吃完,或讓湯圓盡快變涼,不會有其他的雜念。如果自己發明的話頭,能夠產生這種感受,就可以參;如果這句話頭,有時好像會讓你產生疑問,卻只能維持一下子,力量不強,無法使疑情持續不斷,那麼這樣的話頭只是妄念。雖然禪宗所使用的話頭也是妄念之一,但卻是能觸動警覺心、提起道心的一句話,所以可以成為話頭。 

早期聖嚴師父禪風6 出自禪門囈語 聖嚴法師自序

早期聖嚴師父禪風6    出自禪門囈語  聖嚴法師自序


最後我有兩點聲明:
  • (一)
        在此之前,雖已出版了《禪》(中英對照)、《禪的體驗.禪的開示》、《禪門修證指要》等諸書,乃是指導修行而用了禪觀及禪門的若干方法。而我本人不是禪師,甚至也不是法師、不是律師。我的碩士論文寫的是天臺宗初祖慧思大師的《大乘止觀法門》之研究,博士論文是被視為天臺宗學者的蕅益大師之研究;最近三年,為中國文化大學哲學研究所開的課是隋唐佛學中的華嚴哲學,已講了杜順大師的《法界觀門》、《五教止觀》,法藏大師的《華嚴五教章》,宗密大師的《禪源諸詮集都序》;又早在十六年前寫過一部《戒律學綱要》。
        
        看來,我是佛教的通家,或者是雜家。其實,戒、定、慧的三無漏學,是佛法的總綱,戒律為基礎,禪定為方法,慧解為引導,如鼎三足,缺一不可。近十多年來,佛門的緇素大德之重視修行者,分為禪、淨、律、密四類,凡是曾在他處有過修行體驗的人,來我這裡打禪七,便比較容易將心內攝,例如煮雲上座的精進佛七、懺雲上座的齋戒學會,都能使人打下修行的基礎。因此,在禪七期間,我雖使用禪觀及參話頭的方法接引人,且禁止使用他法。但在禪七結束時,通常都會說:「禪七已經打完,請諸位再回到往日的生活中去,把禪七中師父所講的『瘋話』忘掉。」

        我在禪七中所說的一些不合常情常理的話,違背一般佛陀言教的話,例如說:「阿彌陀佛是魔王」、「在我這裡沒有阿彌陀佛」等,只是為破行者的情見妄執而設,所謂「魔來魔斬、佛來佛斬」,是為行者除滯去縛的手段,絕不是反對念佛。如《金剛經》所說:「如筏喻者,法尚應捨,何況非法。」一切法門,皆如渡船,到了彼岸時必須捨船始能登陸;若在此岸時,固然需船,仍在海中時尤需要船。因此,非必要時我不說「瘋話」,打完禪七,仍請未開眼的行者把我的「瘋話」忘掉,開眼之後又把眼睛閉上的行者,也要將我的「瘋話」忘掉。如果自驗煩惱未除,人法未空,即說明你是在閉眼盲目的狀態,即表示你還需要法門的渡船。對於沒有明師指導或者不能常隨明師的行者而言,念佛法門確是最安全穩當的一艘大船。

    (二)
        我雖祈願能有更多的人,發深心作大修行,然後成為有力指導他人修行的人,但我卻無意藉著本書的出版,招來更多擠進禪七的人。實際上不用廣告宣傳,目前每次禪七的錄取率,已是報名人數的三與一之比。由於個人的體力所限,往後舉辦禪七的次數,只有減少不會增加,錄取的要求條件,勢將跟著改變;舉行禪七的方式,也會逐漸改進。

一九八一年三月二十五日序於臺灣北投農禪寺

果巖閱後有感與口白:
一九八一年為民國70年啦!請問你出生了嗎?未出生之前你在哪?

早期聖嚴師父禪風5 出自禪門囈語 聖嚴法師自序

早期聖嚴師父禪風5   出自禪門囈語  聖嚴法師自序

        我舉辦禪七並主持禪七的目的,並不是要求人人都能開悟,而是對於有志學佛的人及有緣接觸佛法的人,提供佛教的修行方法,禪七應該是他們真正體驗修行方法的開始,不是修學佛法的結束。因此,並不要求把腿子鍊到如何的程度才准參加禪七,只要身心無障礙而確有心學佛的人,便受我們的歡迎。
        
        從上文所述的三個修行的層次可以明白,禪七中的風格及參禪的方法,不一定每次禪七都用上,更不可能每一個參加禪七的人,均能體會到禪味。各人都有他自己的因緣和善根,不存得失心,不能有和他人比較勝負的心,只許有隨喜心及憐憫心,不許有羨慕心與嫉妒心。平心靜氣,只顧照著師父指導的方法默默地耕耘,不問結果如何,也不問何時有結果。縱然沒有結果,那便是有了結果。不為開悟而來,是為體驗修行佛道的生活而來。
        
        因此,在我的禪七期中,打坐,固然是主要的,如果心浮氣躁,煩悶不耐之時,便令拜佛,或令慢步經行;若因連續用功以致心力不繼之時,便令開枕睡覺。心散意亂而無法進入修行的情況之時,往往用禮拜、懺悔、發願、唱誦等的方法,使得修行者的心向下沈、向下沈、再向下沈。唯有沈重,始能安定,唯有安定,始見修行的效果。

        正在夢中時,很少憬悟到那是夢境,醒著的人見到睡中的人說話,知是夢話;殊不知我們醒時所說的話,在天人看來,也是夢話;已解脫的小乘聖者見天人說話,亦不過是癡人說夢話;大乘聖者見小乘聖者說話,亦復如是;而佛看一切眾生所用的語文思慮,又無一不是夢幻中事。由此層層推看,夢中有夢夢中夢──佛為喚醒眾生,必須也進入眾生的夢境,說出使正在夢中的眾生能夠聽懂的話。
        
        因此,三藏十二分教,無非夢話;一千七百則公案,無非夢話;我的著作、我的開示、我的這篇序文,是夢話;本書所收各篇心得報告,又豈不是夢中有夢夢中夢的夢話呢?

        本書所收的三十四篇禪七心得,包括中文的及英文中譯的,每篇都可一讀。我不想告訴讀者,那一篇寫得最好,又有那幾篇是最好的體驗。本書的編集及出版的目的,是在請讀者諸君,分享禪七中每一個故事的成果:堅苦的歷練,欣喜的淚影,人性的光輝,人格的昇華,真情至性的流露,悲願悲智的啟發,虔敬的喜悅和感人的信念,灑脫的心境和爽朗的笑聲。

早期聖嚴師父禪風4 出自禪門囈語 聖嚴法師自序

早期聖嚴師父禪風4    出自禪門囈語  聖嚴法師自序

禪的方法,便能超越世間定的極限。

        當禪眾修行某一種觀法,確定已將心念集中到了身心統一的程度時,便可教授參公案、找話頭的方法了。用參禪的方法,使修行者提起話頭、激起疑情、形成疑團,將修行者全部身心投注進去,悶在一個大疑團裡,坐也參、行也參、醒也參、睡也參、飲食也參、如廁也參,絲絲入扣、綿綿密密,水潑不進、風吹不入,稱為工夫成片。一旦黑漆桶兜底脫落,疑團不見了,山河大地落沈了,無限的虛空也粉碎了,沒有生也沒有滅。此時發現以前的煩惱執著,不過是夢境,乃至苦苦地修行,也是多餘的執著,因為本地風光,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。

        可是,此種境界的維持,要看個人的善根與功力的深淺而有所不同,一悟便大悟徹底不再退失的人,實如鳳毛麟角,極難遇到。經過數十年修行而開悟的人,功力自然較深,一次大悟之後,自可維持很長一段日子,如果繼續精進,當可保持到死為止,仍能心不顛倒、意不貪戀、灑脫自在。

        如果僅在一次的禪七之初才開始用功,縱然於禪七期中,開了心眼,恐怕只能維持數分鐘,最多數小時之後,便會漸漸退失,而回到原來的心境。不過,開過一次心眼的人,那怕只是電光石火那麼短暫的一瞬間,已比從未開眼的人好得太多了。

        我又曾用四句話,說明禪境的高低:1.澄澄湛湛,2.光音無限,3.一片悟境,4.虛空粉碎。顯然地,前三境均非見性,尚未到無念的程度,但是會有得未曾有的喜悅,並且喜極而泣、嚎啕大哭的現象,也有悲從中來,放聲大哭或大笑的現象,笑過、哭過之後,身心便會感到落實輕爽,如釋重負,性情可能因此改變,雖非見性,卻是好現象。第四境時始為見性,無分別念,只有智慧的自然反映。

        由於我用如此的層次,確切地指導修行,對於一個來打七的人,真的能以「大死一番」的決心,百分之百聽從我的指導,對我教授的方法能有絕對的信心,再加上他自己的宿根,他便與佛有深緣,也就能夠獲大益。在七日之中,必可從第一階段進步到第三階段。

        可是,對一個完全陌生的人,要生起絕對的信心,豈是那麼容易?對於一個剛剛接觸佛教或者從未接受過禪修訓練的人,要求他一下子便做到丟掉過去又不思未來的所謂「大死一番」,也是困難的事!

        因此,四年以來到目前為止,在我主持的禪七之中,包括紐約十一次,臺灣十六次,受我說了「恭喜」二字的人,僅得二十八位,不到總人數的十五分之一。而且他們之中的大多數,只是得到較好的覺受,所以我也從不對任何人用「見性」或「開悟」的字眼。前面說過,即使見了性的人,未必保證不退失,如果僅得較好的覺受者,退失更快。其中已有四人,打完禪七或者過了一段日子以後,便走了,學密或者念佛去了。雖然密宗的大手印法,即類似於曹洞宗的默照工夫;而念佛亦本為禪定的方法之一;我也鼓勵學者於禪定的方法上得力之後,再修念佛法門,當更有把握往生淨土。但是對於這些一門尚未得到實力,又去尋求新的門路的人,實在太可憐了!

        從前,中國大陸時代的禪宗叢林裡舉辦禪七,對象是已經有了禪修基礎的出家禪和子,在家居士殊少有機會參加。那是除了禪七之外,尚有平日的工夫。平日有心向道,已在參禪習定的人,進入禪七,放下萬緣,一心參話頭,尚且不易見到幾人能將黑漆桶兜底戳穿。黃檗禪師曾說:「不是一番寒徹骨,爭得梅花撲鼻香?」禪門常謂:「不經三冬四夏,喫毒辣鉗鎚,那能見到未出娘胎前的本來面目?」見了本來面目之後,仍得發長遠心,親近明師,深入經藏,磨利齒爪,捕眾生鼠,降邪外魔;廣學法門,結大教網,撈人天魚,置解脫池。

        今日的出家眾,有志於禪修者反而較少。在家眾之有興趣者,則以在學的大專院校的青年為多,也有社會人士、家庭主婦以及超過了六十歲的祖父祖母們,參加我的禪七。從他們所寫的禪七心得之中,可以見到禪七對於他們是非常有用的;所可惜者,能發長遠心追隨我繼續學習的人不多。

        有少數人來我這裡參加禪七的目的,並不純淨,他們只想看看我在教些什麼?如何排定日程表?如何用棒?如何用喝?看了回去,略予變更,摻雜一些在別處學到的東西,也做起老師、禪師來了。我時常說,在短短的幾個月內,任何人都可學到我教的全部方法,但卻無從學到我的心法。如果不具佛法的正見,不下苦功修習,心眼不會打開。自己的心眼未開或者開了一下又關了起來,怎能為他人抉眼膜?自己的心眼未開,怎能不雜私欲?既無正見而傳心法,必定是魔法而非正法。

        當然,教授靜坐方法,即是上文所明「集中注意力」的第一類型,是可以的;至於想教第二類型,便得考慮你是否已有能力解決修行時,可能發生的若干身心的反應了。例如胸悶、頭暈、腹痛、氣塞、身體抖動等,你若沒有把握為他們消除這些問題的話,最好不要害人。

        其實,我所主持的禪七之所以使人感到快速有益而且印象深刻,是因除了基本的生活規定以及作息的時間表是不變的之外,開示的主題、調心的方法、坐香的長短、棒喝的有無、小參的次數、勘驗工夫時所用的機鋒及態度的剛柔等,都會因不同的人、不同的程度和所參加的各次禪七而有不同。迄今為止,我還沒有打過一次相同的禪七。

早期聖嚴師父禪風3 出自禪門囈語 聖嚴法師自序

早期聖嚴師父禪風3    出自禪門囈語  聖嚴法師自序

        因此,我以數十年來的修學所得,將修行的歷程用三個階段的方法,完成三個層次的進度。而且能在短時間內,達到修行者所能達到的目的。

(一)集中注意力的階段
分為兩類:
  • 1.為求身體健康和心理平穩者:教他們做若干柔軟的健身運動,然後將全身肌肉和神經徹底放鬆。不限一定的姿勢,可坐、可立、可行、可臥,如用坐姿則可任意採取雙盤、單盤、散盤,甚至可用跪坐、跨鶴坐,以及在椅子上兩足下垂的正襟危坐。教他們一個集中注意力的方法,通常是用數息,有時也用別的方法,使他們把散在外面的心收到一點上,也把雜亂的念頭,集中在方法的一點上。
        
        此能使人減少肉體及精神上的壓迫感,也能使得循環系統及神經系統得到舒緩而暢通的餘地,所以對於慢性的身心疾病,有顯著的治療功能。但是我常強調:「禪七不是為了醫病,而在鍛鍊身心。」靜坐可有治病的功能,卻不能僅靠打禪七。事實上身心有病的人,根本不宜參加精進禪七。
  • 2.為求鍛鍊身心者:打坐能鍊身,是由於鍊心的緣故。鍊心又必須從克服身體上的痛、麻、痠的三重障礙,所以除了有定時的放腿和各種的運動方法之外,嚴格要求坐姿的正確度,尤其要求以最大的堅韌力來接受腿部及背部等的痛、麻、痠。基本的方法,也就是用數息來集中心念,通常數出息,必要時可數入息,心太散時可用倒數,或隔數倒數等。

        數息可以入定,可以忘卻身心。如果痛得無法數息時,則將心念集中在痛的感受上,將痛觀想成為局部化,再觀想成為客觀化。結果,痛至極點,不是轉痛為涼,便是由於心念專注而失去了痛的感受,此時所感覺的便是舒暢、輕鬆、安樂,充滿了喜悅,忘記了時間,一坐數小時,只似轉眼間事。故在禪七期間,多用此法鍛鍊年輕的禪眾。即使無法以接受腿痛來得到輕安等的覺受,也能將意志薄弱者鍊成堅強,性情浮躁者鍊成穩重,缺乏自制力和自信心者鍊成有自制力和自信心。

(二)心念統一的階段
分為兩層:
  • 1.身心統一:用數息法,數至沒有數目可數,也不覺還有沒有呼吸,只覺得一片輕鬆、舒暢,不再有身體的粗重感或累贅感,故也不會想到身體的存在與否,但是對於周遭環境中的一切,都很清晰地感到、看到、聽到和嗅到,只是心境不為所動。
  • 2.內外統一,又分兩大階段:
(1)由鍊心的工夫而從自我身心為中心的自私感獲得解放,視身外的每一事物,都是自己的一部分,一切的事物就是自己的全體。每一個人、每一個眾生、每一棵樹、每一莖草、每一片葉子,乃至每一滴水、每一粒沙,都好像是自己身上的四肢百骸或是自己身上的皮膚、細胞、血液與汗毛。因此而對身外的一切事物,產生美好、安詳、寧靜、和諧的感受,進而生起悲天憫人、民胞物與的情懷。

 (2)由身心統一的境界,突然因念頭或一句話、一個聲音的促發,失去了身心的感受,也不見了處身的環境,僅感到一片澄澄湛湛、寧靜無比、清涼無限的存在。或者只覺得是一片美妙無比、明朗無比、輕靈無比、廣大無垠的存在。或者只覺得自己即是一種無限優美的音聲,它來自無窮的遠古,而又遍滿於無際的空間。

        或者只是感到橫遍十方豎窮三際的存在,無境、無影、無光、無音。或者只感到已得徹底的解脫,既無時間,也無空間,超越了時空,也超越了存在。可惜,尚有超越了存在的大解脫之感受在,所以並未真的得到解脫。

(三)虛空粉碎的階段
        
        一般的哲學家、宗教家、藝術家等,大致只能達到「心念統一」的第一個層次,最多不會超越「內外統一」的「(1)」層次。世間各大宗教哲學之中的印度教的某些大師及中國的老子,已到了「內外統一」的「(2)」層次的某一程度,或最高程度,但仍不是究竟解脫。

早期聖嚴師父禪風2 出自禪門囈語 聖嚴法師自序

早期聖嚴師父禪風2    出自禪門囈語  聖嚴法師自序


        中國大陸時代的叢林,每年有冬夏兩期的精進禪七,如果因緣不具足,請不到主七和尚,或者沒有足夠的道糧,便無法舉辦禪七。即使舉辦禪七而遇到像虛雲和尚及來果禪師那樣的宗師來主持禪七,更加難得。所以要想參加禪七,非常不易,進了禪七道場,如果腿子太生、體質太弱,也會隨時被維那趕出禪堂來。不過,凡具規模的禪堂,均有僧值、維那、悅眾,以及堂主、板首等執事,分擔了執行規矩、殿堂唱誦、法器敲打、監督察看及糾正姿勢、排遣身心障礙的工作。

        主七大和尚除了領眾梵修,只做落堂開示及勘驗工夫的事。即使在今日的日本,新式的所謂「接心」或「攝心」精進大修行,至少也有三人至五人,除了老師(和尚)之外,尚有西堂及維那、侍者等。西堂即主要的助手,至少已是親近追隨老師十或二十年以上的禪者,他講解規矩、執行規矩、指導坐禪的方法、督策禪眾的修行,聲若洪鐘,非常威嚴。另有維那等,負責領導唱誦及其他事務。

        高明的主七老師(禪門宗主稱為老師,例如池州南泉的普願禪師,因為俗姓王,常自稱王老師)年紀已在四十或五十歲以上,必須當過西堂,並且確有相當的修證經驗者,他在禪七之中,除了朝暮課誦及齋堂領導大眾之外,便是在晚上向大眾「提唱」(講說)禪門的公案語錄一個小時左右,其餘每天大部分的時間,是在他的「獨參室」(方丈寮)接見禪眾,解答有關修行方法及身心反應方面的疑難。

       事實上禪眾向老師報告修證的體驗而取得老師的印證,才是「獨參」(即是中國的小參,亦即接受個別指導及考驗)的本意。這樣的職務,若非筋骨健朗體力充沛的禪者,對於中年以上的人也會感到吃力。

        至於我的情況是非常艱苦的,初次在美國主持禪七,已四十八歲,我沒有當過板首或西堂,所以也無法得到一位在修證及攝眾調眾上均有經驗的助手。自廚房到便所,從起床到就寢,由講解規矩到巡視禪眾、糾正姿勢,都是我一個人擔當。我之所以如此,因我相信,若要等到因緣具足之後再打禪七,恐怕在我的有生之年,便無實現的可能,所以不顧禪門的常軌,一肩把它挑了起來。

        當然,對我這個體弱多病,身高一百七十一公分,體重經常只有四十三公斤的人而言,這是極其辛勞的工作。每打完一次禪七,就像害了一場大病,虛脫無力,久久不能復元。因在禪七期中,須得禪眾將「色身交與常住,性命付託龍天」,否則便不可能擺脫平日所執以為自我中心的肉體和心態,而構成了修行的大障礙。這樣一來,禪眾的任何身心反應,我都要負起保護他們安全的責任。通常在禪七進行到第三天之後,如果修行者的心理障礙(貪、瞋、癡、慢、疑)越輕,得失心越少,他們的身心反應便越明顯。

        初嘗喜受,往往樂不可支;初得輕安,往往不知所措。相反地,如果修行者求勝心切而猛烈用功,可能造成呼吸急促、胸悶頭暈、四肢抽搐等現象。在這種情況下,我這個做師父的人,就像母親照顧著一大群剛出生的嬰兒,而且都是害了病的嬰兒,必須全心全力、不眠不休地照顧他們。

        所以,每當有一人得到較深的覺受,或者乃至僅僅得到了一次未到定之時,我都會像產婦於陣痛之後,乍見新生兒時的那種喜悅與悲愴感,每每老淚縱橫,泣不成聲。而當一次禪七在法喜和平安中結束之際,我又像在十方三寶及護法龍天的呵護下,通過了一次與生死搏鬥的考驗,悲喜不能自抑。若以我的體力來說,寧願選擇專志於講經說法與著書立說的路,不要再做指導禪七的師父,可是我卻一次又一次地辦了下來。

        每當我用盡心力協助禪眾,而禪眾竟又無法得力之時,便自感慚愧,覺得自己的福德智慧不足以度化眾生,濫竽充數,自誤誤人。所以一直期望能摒除一切,再度入山,準備自度的資糧,無奈近十幾年來,被因緣東牽西扯,身不由己、心不由己。

        記得在我三十歲時,東初老人即命我一邊做事求福,一邊自修智慧。如今年逾五十,還想逃避,何以報答佛恩、師恩、親恩以及眾生之恩?所以,雖在每次禪七結束時,都想不再舉辦另外一次了,結果還是一次又一次地辦了下來。然漸漸地也剃度了幾位弟子,在例行的瑣事上已能幫到一些忙,若要成為我指導修行方法和主持禪七的左右手,尚須假以時日哩!

        中國的禪宗,是不落階次的頓悟法門,若涉及禪觀或禪教的方法,例如數息觀、不淨觀、因緣觀、枯屍白骨觀等,便可能被視為漸悟法門了。但是不假漸修而能頓悟成佛的人,畢竟太少。從禪宗祖師們的開悟經過來考察,大多數是在積年累月的修行之後,才能得到一個「入處」(破參見性),開了一線或乃至一瞬間的智慧眼之後,才去參訪明師,求證他們的所見是否正確?如果正確,又是到了何種程度?請求下轉語、抉眼膜,點撥指引,以期更進一層。

        然後棲隱於水邊林下或深山幽窟,長養聖胎。及至大悟徹底,晴空萬里,而且是「日日是好日」的程度,再返世間,普度有緣的眾生。然而在今日的社會中,究竟有幾人願意為了這樁大事而花費數十年的時間,順著這樣的路子來走呢?能夠為那些已得「入處」的禪者點撥指引的明師又在那裡呢?